油茶飘香

游秀仪

“霜降前五天，为全县油茶统一开采时间！”电视广告、微信、短信处处提醒着我又到一年油茶飘香季。龙川是全国油茶示范县，我的家乡樟州村是油茶之乡，满山遍野的油茶装点着这个小山村，也装载着山里人的梦。

我切身感受着富于特色的千年古邑和家乡山水油茶的情怀，犹记五岁的我和小伙伴在油茶晾晒场上打滚，丝毫不逊于现在小孩在游乐场塑料球堆里玩耍时得意忘形的模样。即便大人们看到，打也不是骂也不能，只在一旁叮嘱我们要小心，生怕我们摔倒。我们更加肆无忌惮了，晾晒场上传来阵阵笑声，不时伴有那爷爷奶奶“喊娃归家”的吆喝声，配上不远处小溪流水和虫鸣鸟叫，那正是丰收的赞歌。

伴随黄昏拉下帷幕，家家户户厨房上升起袅袅炊烟，姐姐神情专注地用火钳添柴火，我用手不停地揉着被烟熏的双眼，看着牛利粄在锅底嗞嗞冒泡浮着转动，鼻子里满是茶油的香气，馋得口水直流。一会儿热腾腾、香喷喷的牛利粄被捞上来了，顾不得烫手就抓上一把，直往嘴里塞。等爸妈叫吃晚饭时，看着端上饭桌的佳肴，我直拍肚子“还饱着哩！”

直到上了小学，在秋季茶籽成熟时，学校组织学生参加勤工俭学活动，号召大家去采摘过的油茶山中捡茶籽，那时的我也许是过于年幼，捡茶籽的任务全都是靠高年级哥哥姐姐“施舍"，加上从家里摘的捧三两斤，来满足自己完成劳动任务收获奖状的殊荣。觉得受到表扬，倍儿有面子，吸引来自班上同学们嫉妒的目光。要是自己比别人少了，也会在心里暗自发誓，下次一定要超过他们。

后来，我也慢慢地懂得这种社会实践，在那样的年代也算是给我烙上了一次弥足珍贵的劳动价值观，明白了一些道理，如劳动最光荣，提倡节约反对浪费。而且组织勤工俭学活动，也增加学校收入改善办学条件，让孩子们有机会享有最基本的教学设施设备和教育。但由于此类活动形式容易造成学生安全事故，到次年即被明令禁止。

忘不了那油茶飘香时节，在油房下坐油碾子和烤番薯的情景，油茶加工对我们来说既熟悉又陌生，以前土法榨油，水车带动碾轮把茶籽碾成茶粉，然后将茶粉蒸熟，再用箍桶稻秆踩压成形，做成茶饼，最后进入压榨程序，我看到师傅熟练地把一个个茶饼装进三米多长近一米口径粗的“树洞里"(注:榨油的器械)，在茶饼的一边塞上方条楔子，师傅和工人把吊在梁子上的石椿往楔子上打，那晶莹透亮香喷喷的茶油就从油房的腹槽中淅淅沥沥流进大油砵中。老师傅告诉我，油茶树特别好种，不需要特别的管理，常是顺其自然，尽其天年,她不用精心照料和施肥，也不必担心虫害。用茶农的话来说，油茶树是很“贱"的，最抵(值得)种，哪怕是遭受山火焚烧的灭顶之灾，她也能在砍去树身的树蔸上长出新芽，三五年后也要结果。

所以，我对油茶树又多了一份敬慕之情。对生活，她一片赤诚，不抱怨其中的枯燥乏味、平淡无奇；对环境，她满腔热情，不在乎四季寒暑与风霜雪雨，只是默默无闻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，任凭岁月的洗礼。她凭借旺盛生命力，顽强的毅力，敦厚的品格，犒劳和她一样淳朴憨厚的农民，回报着这片明净的青山绿水。

油茶的芳香浸润我的童年，也充盈着我对家乡的回忆。随着岁月流转，我从山里走到城里求学、就业，吃过的商家美食数不胜数，却代替不了家乡的煎炸。家乡的油茶，始终潜藏在记忆深处，忘却不了。

十几年过去，家乡有了硬底化水泥路，还装上路灯，新时代的各种元素也逐渐走进了这个小山村，互联网成为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东西。油茶树依旧苍翠茂盛，油茶香依旧沁人心脾，然而它依然还是原来的传统经营方式，过去村民们通常自产自销方式落后，不足为外人道也。而今天，大家纷纷用上了“互联网+”技术，将油茶进行网络推广和销售。油茶树作为世界四大木本食用油树种之一，其油茶籽油能卖出高价，这种“本地宝”能让村里不少人能够过上小康生活。然而在静谧的时空里，在油茶飘香中，我也陷入了思考。虽然我们逐步走向网络化产业化集约化发展方向，县城也成立了油茶产业协会，但是据了解村里还没有建立村级油茶企业，没有任何品牌包装，没有配套技术指导，没有进一步提升产品附加值的深度加工。我真诚地期待单家独户、零星销售，自给自足的传统经营理念和方式有所转型升级。

流年笑掷，未来可期。家乡那漫山遍野的油茶树，那芬芳馥郁的油茶香，就像太阳和明月，日夜守护这座小山村，照亮人们梦想前行的路。